江头未是风波恶,别有人间行路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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公主嫁到(上)

北风怒号天上来,片片巴掌大的雪花依旧在银装素裹的回廊间穿行。

屋檐下的灯火,摇摇晃晃地发出一点温暖的光芒,隔着碳炉子袅袅的烟雾朦朦胧胧地笼罩在雅致的屋子里。

“湖国屡次犯我边境,咱们皇上就这么算了?”说话的人正是南国大理寺卿白敬亭,平日里依旧习惯性地被喊一声“白少卿”,或许是因为年纪轻轻便已经身处高位吧,但这人旧病缠身,也不知道还能风光几日。

“他这皇位本就来的不光彩,在他心里,内忧远远高过外患。”

“太子殿下倒是什么都敢说。”白少卿捂着嘴,侧头咳嗽了两下,又一口饮尽了杯中的温酒。

“孤有什么不敢说的?朝堂之事,少卿本就不想参与,这些话,想必也是左耳朵进,右耳朵出。”

这话也不错,如今南国的朝堂呈现出三足鼎立的形式,大皇子一党,太子一党,而皇帝老儿也有他的人,他是先帝的心腹,如何会去插手?

“可微臣若是说与皇上听,他是一定会信的。”白敬亭说笑道,“可我若是说了,大皇子可就坐大了,这个结果好像也不咋地。”

“小白,当年的事情我也有责任……”撒太子此刻已经自称为“我”,“那次如果不是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就被白敬亭打断。

“换了谁都会如此,我不怪你。”

“那帮大夫是干什么吃的?说你暂无大碍,可看着,怎么清减了那么多?”撒太子伸手想去探白少卿的脉搏,却被后者不动声色地避开。

“也就太医说的那样儿,有劳太子挂心。”

说到底,他还是怨的,只是,那件事人人有份,他也不知道该去怨谁?

雪下得更大了,屋中也未曾避免被沾染的命运。

“说到湖国,我倒是还不曾恭喜太子,又得佳丽。”

“喜从何来?大哥不敢收的人,往我这里扔,贵妃娘娘为了她的养子,连她的亲侄女都不顾。”

“太子妃,不对,侧妃那边怎么说?”

“她的将军爸爸怕她惹事,把她送到宫里看管起来,前几天又哭又闹地,摔了不少东西。”太子嘲讽地笑了笑。

“太子爷竞对结发妻子如此不管不顾?”白少卿笑笑,却不慎让凉风灌进了喉咙,呛得他捂着嘴巴,把头扭到一边猛烈地咳嗽。

“她不过是被派来监视我的一颗棋子,何必与她多话?”
“太子殿下是有了想要管顾的人吧?”他缓了些,依旧不依不饶了起来,他大理寺还是知道些什么的。

“他要我乖乖听从于父皇,”撒太子想着那个温润如玉的家伙,“他知道我对他的意思,看破不说破吧,随便他。”

撒太子忽然想到了什么,“你怎么会对这件事这么关心?”

“无双阁榜首,他会护送湖国公主过来。”

“你现在这副鬼样子,还想去跟人比试?”撒太子上下打量着对面的人。

“只是想见见。”白少卿看了看窗外的大雪,老天也算厚待他,临了了还能见旧人一面。

半月后,白少卿被派往城外接送蓉公主一行人到驿馆住下,那公主坐在马车里,时不时把戴满珠翠的脑袋探出帘子瞧着他,他也回头打量着那个公主,算是礼貌吧,他尽量给那个女孩儿一个最无害的笑容。

那公主一直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,好像有什么话要说,可是又好像是不能再大庭广众之下可以讲的样子。

白少卿是想上去问一问的,虽然那公主带着面纱,但却给了他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。

魏将军他也见了,二人还攀谈了一会儿。

那个北方汉子说“之前一直想与白兄比试一番,只是如今我倒没那个老脸了。”

“不妨事,待在下病愈,定当前往湖国拜访将军。”

“但愿还有那一天吧。”

白敬亭听了这话不免有些恼火,他是活不长了又怎样,谁都可以咒他,唯独他魏大勋不行。

“你盼着我死是不是?”随即拂袖而去,有些话,他等了十几年要跟这个人说,但现在,他是没那个心情的。

那魏将军见他发怒了,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多不妥当,想着把人拦下赔礼道歉,出了房门,那人已经没影儿了。

“罢了,下次再跟他说明白吧。”

月上中天,银白的月光洒在被雪覆盖的回廊,再被折射回这天地间,白少卿在湖心亭点了炉子,他很冷,也等了一段时间了。

傍晚他咳得厉害,也兴许是被那魏将军气的,经过公主房门口时惊扰到了她,那小姑娘跑了出来,约了他在此处相见,又要紧事要说,可那丫头到现在都没来,他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不该走。

“大人久等了。”

公主刻意换了一身粉色的棉袍,应该是从她侍女那里要来的,不过,说实话,她倒挺适合这种俏丽简单的打扮。

白敬亭心想。

他记得,他也曾给一个小娃娃买过一件粉色的新衣裳,如今,那个娃娃也该这么大了,不知道她会不会也是这般漂亮。

“公主约下官来此地所为何事?”

那公主跑到火炉旁蹲下,抬头看着白敬亭,橘红色的光芒暖烘烘地照在她身上,“大人长得很像一个人。”

“何人?”

“一个故人,他算是我的长辈吧。”

她说,“其实,我只是想他了,想多看看大人,总觉得看着大人就像看到了他。”

“他算是我的养母吧,先前他与养父将我收留,平日养父忙着打猎捕鱼,就这位阿娘天天陪着我。”

“南衣阿娘,你还记得燕儿吗?”

公主自顾自地说着,忽然抬起头,用一双大眼睛看着白敬亭,火光下,异常地明亮。

“你怎么会成了公主?”情绪的波动让他咳嗽不止,他捂着嘴,很难受地想忍住。

公主奔上前给他顺着气“阿娘”她轻轻地喊着,“这些年,你过得好吗?”

白敬亭没有回答,反问了一句,“你见到过你阿爹吗?”

“不曾。”

“你的玉佩还在身上吗?”

“在我的包袱里。”燕儿拉着白敬亭的手,她原本并不想答应蓉公主做这李代桃僵的事情,但她在这个南国见到了旧人,在他的身边待着,还是更安心点,她无依无靠这么多年,也是怕了。

现在,她知道,面前的人不会丢下她不管,一是为了当年的情分,二是为了当年的秘密。

自然,白敬亭也清楚,太子殿下并不是个好姻缘。

“燕儿,你告诉我,你知道为什么你们公主不想嫁给南国太子爷吗?”

小姑娘看着池水里游动的红鱼,“燕儿不知。”

到底还是太小了,他叹息了一声。“你以为太子真的想娶你们公主?”

“想不想也不是他说了算呀!”

见自己的小心思被白敬亭否认,她还是不太高兴的。

“你知道众矢之的是个什么意思吗?”白敬亭看着她的眼睛,“你阿爹知道这件事吗?”

“数年不见,燕儿如今只记得当初朝夕相处的阿娘您了。”

“难怪。”白敬亭心想,若是她知道她阿爹是个大将军,还会稀罕做个冒牌公主远嫁来此吗?

“燕儿,你听阿……我说”他现在不知道对她怎么去说,讲道理明显行不通,牵扯的太多,她也听不懂,“如果这件事败露,她是公主她没事,那你呢?”

“燕儿已经答应公主了。”小姑娘这会儿也怕了,她原本还沉浸在即将要成为太子妃,甚至会母仪天下的喜悦中。

可是,这场本该是快乐的认亲,却让她慌乱了。

她起身回头逃离了这个地方,她需要冷静一下。

池塘被设计地极其精巧,还是流动的,听得到淙淙的声响,白敬亭深吸了一口红梅的香,这件事他是不是要管,亦或是告诉谁,连他自己都不会信吧。

那个人,不是也没认出自己吗?

连续几日的冬雨让这国都的天儿更冷了,只是夹杂着红梅的风雨也不是全不能承受的,白少卿近来像是身子骨好了些,接连去拜访了好几个江湖上的朋友,说是朋友,也是讽刺,一起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被当做永远不快的刀磨挫着,一起活下来了罢了,这是他自己的想法。

“这几天还比较闲,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。”

“这次来,还想请哥哥帮小白一个忙……”

大婚之日选在一个大雪天,黄道吉日,钦天监一句话的事,黄历上又是另一个说法了,谁知道真的假的。

白少卿找了个楚馆听说书去了,他可不想凑那个热闹。

那穿着天青色绸袄的琵琶女还没唱个两三句,一大队官兵就闯了进来,客客气气地请走了大理寺卿,留下了惊慌地差点摔了琴的小娘子。

“何事?本官茶钱还没给呢?”白敬亭对着自家徒儿抱怨,他平时也就对着那个淘气的少年打趣。

“新娘子死了,皇上生大气了。”

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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